1999年5月26日 星期三

遊民 台北街頭的遊牧民族

【生命力記者/阮怡瑜報導】在忠孝西路的台汽車站裡,一個渾身骯髒,穿著落魄的男人,蜷曲在車站的一個角落裡,不理會身旁來來去去的旅客,自顧著呼呼大睡;在萬華的廣州街上,一個約五十幾歲的女人,帶著一個黑色大布包,坐在路旁,無視眼前的車水馬龍,也不去理會自己是否影響到交通,或自己可能被撞到,只是吸著煙,然後呆坐著。

根據台北市萬華社會福利中心及創世基金會萬華平安站的資料統計,目前遊蕩在台北市的遊民至少有五百人,而這項數據和實際的情況仍有著落差,因為有更多根本不接受社會局或平安站輔助的遊民,在各地流浪著。

對於大多數的民眾來講,遊民所代表的意思就是:髒亂、精神病、好吃懶做及危害社區安全,總覺得那些遊民有手有腳,為什麼不去工作 ,而甘願流浪街頭,不但造成社會問題,也自毀前程。可是事實上,有許多遊民是非志願性的,是社會的變遷 ,將他們逼上街頭,所以,在整個社會體系下,遊民固然造成一些問題,然而他們未嘗不是被社會潮流所淹沒的一群弱勢團體。

造成遊民的原因其實有很種,萬華社福中心的社工員楊運生提到:「以台北市目前的情況來說,中正區聚集了較多精神病型的遊民,而萬華區則有較多經濟型的遊民。」前者可能是家屬遺棄患病的親人,任其流浪街頭;後者主要是因經濟景氣、產業外移及引進外勞等原因,造成失業而流浪街頭。

創世基金會社工劉靜璋說:「其實,你我都有可能成為遊民,因為當自己的一些環節和社會銜接不上時,就被淘汰下來,老人問題是這樣,遊民問題也是。」

而楊運生也提到:「很多人想到台北打天下,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天下,失敗了,無顏回家鄉去,自己又無法跟上主流勞動市場,於是成了遊民。」

台北車站裡,一個六十年次的年輕人,已經在車站裡睡了三個月,小學畢業的他,一直從事捆工的工作,但是,民國八十八年他的老闆決定將工廠遷到國外,一時之間沒學歷也沒太多其他工作經驗的他,沒有收入也無處可去,只好晃蕩在台北街頭。

遊民的存在是一個社會問題,而他們本身卻也是弱勢的一群。以台北市來講,目前為遊民提供服務的除了萬華社福中心及創世基金會平安站之外,位在歸綏街的平安居、中和遊民收容中心、慈濟等,都有相關的服務,不過目前這些機構為遊民提供的幫助都屬於消極性的維持他們一些生活上基本需求,如吃飯、洗澡、疾病……等,「但是,防飢防寒防疾之後呢?遊民還是無法跳脫他們所處的困境‧」楊運生在親身和遊民接觸之後,發覺這些消極性的服務,沒有辦法真正解決遊民的問題。

對於一些有工作能力的遊民,楊運生說: 「只要有機會,其實大部份的遊民都還是願意工作的,但我們也要擔心他們過度依賴社福資源及受周遭環境影響,而失去工作動力。」目前由社會局撥經費,委託創世平安站,所做的「以工代賑」及遊民收容中心的輔導員,都是在幫助遊民重新建立時間觀念及勞動力,以隨時回到勞動市場。

但是,一些患有精神病或殘疾的遊民,卻缺乏收容所及後援機構的協助,以台北市來講,目前只有中和遊民收容中心及平安居收容遊民,但是,這些患病的遊民卻很少可以再從收容中心轉介到其他專門的養護中心,而造成收容中心床位的不足,甚至一些遊民將收容中心和精神病院畫上等號,而不願到收容中心,接受輔導幫助。

遊民所造成的社會現象,其實是廣泛且環環相扣的,尤其在一般民眾對遊民反彈厭惡心態下,遊民的問題並沒有辦法真正獲得解決,將他們趕走,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他們還是過著這樣的生活,他們還是會到其他的騎樓或樓梯間睡覺 。「由於社區民眾的反彈,從事遊民的社會工作時,總是會有很大的壓力,聽到很多反對的聲音。」楊運生略帶無奈的說。

遊民收容中心裡,四十幾歲的張師父正認真的粉刷牆壁,他帶著笑容,似乎沉浸在自己工作成果的喜悅中,因為,收容中心裡新整建的幾個房間,都是他一手粉刷及貼磁磚的。收容中心的社工員呂杰倫略帶激動的說:「你們看!他可以做的,而且做的很好,可是因為他年紀大了,又有一點弱視,所以失業了,沒人要請他,只好流落街頭。」

創世基金會裡,八十二歲的老遊民,帶著爽朗的笑容,述說著自己的無奈;四十多歲的徐嬋娟,在去遊民收容中心前,還回頭去拿那碗放在木箱上的乾麵。流浪在台北街頭的這一群人們,有他們的故事,有他們的無奈,或許,在面對他們時,除了嫌惡之外,更該深思的是,遊民的問題該如何面對與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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