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月20日 星期三

林秀玲的心靈世界 黑暗中有溫暖

【生命力記者/魏喬怡報導】戴著一副藍框眼鏡,有著一雙靈活大眼睛的林秀玲,臉上總掛著燦爛的微笑,讓人完全感覺不出她是個長久生活在一個沉靜世界的人。

現為輔大社會系新鮮人的林秀玲,天生又聾又啞,非家族遺傳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家中有四個姐妹,就只有她是如此,對於上天這樣的安排,她並不在意也不想費心思去想,更從未怨天尤人,因為父母的呵護、疼愛,一直是支持她實現成長夢想的原動力。也因為有他們,林秀玲總能打開心扉來適應眼前的生活。

‧影響秀玲至深的人\n

在林秀玲的生命中,影響最大的有二個人,一個是父親,一個是高中老師邱滿英。林秀玲小心地從皮夾中,掏出高中老師和同學一起去玩的照片指著這位恩師。邱老師是個對自已要求很高的人,對學生要求也很嚴格,「作業遲交,她會毫不留情地撕掉」林秀玲作了個鬼臉寫著,「她不希望我們自暴自棄,不喜歡我們讀到高三後,覺得自己是聾人就可以混日子」邱老師也常提供她自己的學習方法和經驗,「她希望我們跟一般人一樣,有高尚的氣質,並受大家的尊敬。」後來林秀玲的高中同學們,十二個人當中,只有一個沒考上大學。「她教得很好,且帶領我們爭取大學,我們有今天,是因老師的支持、鼓勵及愛心。」老師認真的態度,讓秀玲更加想努力回報。

父親的影響,則是讓秀玲從此變獨立。秀玲回想起,國小一年級時,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坐公車,被爸爸罵了一頓,當時哭著哭著只好硬著頭皮上車。結果,那天回到家,媽媽看到時非常驚訝,「從此,我會自己回家了。」雖然因為看不懂爸爸講客家話的唇語,必須用筆談而不常跟爸爸談話,但是,在秀玲心中,爸爸卻帶給她很大的影響,也能感受到爸爸對她的關懷。

除了這二個人,有位美國小姐白海瑟,也是林秀玲信心的來源。高三時,這位美國小姐來到秀玲的學校觀摩,她也是個聽障人,但卻不曾用手語來溝通,且跟一般人一樣會說話,不但如此,還會跳優秀的芭蕾舞。這位美國小姐告訴他們,她是用心裡來數拍子,只有經過無數次的練習達到成就後,才能讓自己建立信心。「她的努力和信心,讓我佩服不已。從此以她為學習榜樣。」林秀玲說。

樂觀看人生

對秀玲來說,她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她能毫不彆扭地在人群中比手劃腳,「那是我們聾人世界的語言」,秀玲聳聳肩笑笑地寫著,聽不見、不能說,對秀玲的心理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困擾。只不過,還是有很不方便時候,像平時去逛街,點菜、付錢都很難跟老闆溝通、必須隨時帶著紙筆、沒辦法看沒字幕的節目或新聞等等。「其實我可以學習說話,只是沒人教我,只好讓自己變得不想說話。不過,等到寒暑假,會找妹妹教我。」秀玲不在意地說。在沒有聲音的世界,有時候會覺得孤單,但是大部分的時候,秀玲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世上有很多溫暖使我不會感到孤寂或失望」,林秀玲覺得,像政府的一些殘障福利,減輕父母許多負擔,還有,從小到大在台北啟聰學校過了十二個年頭,受到太多好的待遇,讓秀玲能在心靈的領域上,沉浸在晨曦的光明裡。「我現在的男朋友,就是跟我一起在啟聰學校成長的青梅竹馬,我們一起相互砥礪學習。」秀玲一點也不避諱地大方表示。

此外,藉由宗教的力量,秀玲覺得找到了一個可釋放心靈的地方。她覺得宗教改變了她內心的修養,讓心中有平安喜樂,整個生活都有了活力與快樂。

重新站起,繼續接受人生挑戰\n

秀玲覺得遇到過最大的挫折,是第一次參加大學聯考時落榜。殘障生考試是在每年的五月,那時她高中還沒畢業,就接到聯考成績單,結果有陣子都不敢跟老師們見面,活在深深的自責中,覺得自己很丟臉,辜負了老師們的期望。後來導師邱滿英不斷地勸導秀玲,不要被一次的失敗擊倒,不要貶低自己,要重新打起勇氣。一說到導師,秀玲就迫不急待想讓人知道她是多麼好的一個人。

跨越重重障礙進大學\n

上大學,是秀玲這生中,第一次走出倍受呵護的環境,正式進入到一般人的世界接受教育,有很多要重新適應的地方,例如平時上課,必須有手語通譯員吳秋南在旁解釋;上英語實習課時,沒有辦法聽到,系上老師就想辦法教她學習美式手語。「輔大是天主教學校,用的是美式手語。」說到手語,秀玲解釋到,各國的手語都不同,對老師、同學的比法也不同,跟同學用的是自然手語較精簡,老師則是用文字手語來教學,「手語是很有趣的,不過也很難。」系上同學對她的照顧,秀玲很感謝,「像班代、學伴都常照顧我」秀玲的學姐還為了跟她溝通去學手語。

雖然秀玲覺得受到的照顧很多,但其實政府在對聾人的照顧及政策仍不週全。例如,在選填志願時,聾生就有所限制。由於聾人聽力受損,所以給一般人覺得他們的眼力應該特好的印象。再加上的確有較多的聾人似乎很有繪畫方面的能力,所以聾人就讀大專院校幾乎都以美術相關科系為第一優先選擇。此外家政系、體育系、中文系等,這些看起來比較不難,且不受聽力受損影響的科系,也較能開放名額接受聽障生就讀,這情形在使用手語的啟聰學校的學生中最普遍。

這些科系的限制,無形中就限制了聽障生的發展方向。在國外的聾生因有完善的課堂手譯及筆記員服務協助,除了直接需要用到聽力的工作外,他們都能勝任而不受限制。「所以這次秀玲能就讀社會系.雖然她的辛苦困難重重。但是對於台灣的聾人社群是一大突破。」吳秋南說:「我們這些手譯員會盡力幫她在課堂上能吸收到老師教學的內容。盡力讓她不因聽不到而喪失發展的潛力。」

另外,目前政府只安排一位工讀生提供筆給聽障生,根本就不夠。試舉一個例子來說,有哪一個中國人,能夠在完全聽不懂說英語的老師授課內容,而單單抄錄他人認為是重點的片段筆記的情況下,學到完整的知識呢?聾人們除了聽不見,用的是另一套語言系統外,他們有好手好腳,更有一副好頭腦。「他們要的福利是為他們除去在以口語為主流的社會裡與人溝通的障礙,並給予平等的生存機會。」亦師亦友的吳秋南說到。他們二人是在教會的團契中認識,在去年夏天秀玲考上輔仁大學社會系後,吳秋南就想到為她安排手語通譯員,在專業科目的課堂上,為她做手譯的服務。

‧多彩多姿的大學生活\n

林秀玲唸大學沒為別的,只因為自己喜歡唸書,不過,當初第一志願是國立台灣藝術學院,因為對美工設計較有興趣,現在進了輔大,最喜歡的科目是心理學和美式手語,「心理學的奧妙,讓我知道了許多心理方面的知識,且能解決自已的疑點,這也許能幫助聾人解決一些疑難問題。」林秀玲說。

上大學後,唯一覺得困難的是英文,尤其是很多社會學的書都是原文的,加上美式手語的書也都是用英文所寫的,更覺得在國、高中時打的基礎不夠。「我們以前的英文都只是一些簡單、死背的考試,而且高中三年只有二冊,不像一般人的課本是愈來愈難。」

在系上同學的眼中,秀玲是個很獨立、很有思想的人。秀玲自己也承認,她並不覺得自己需要特別多的關懷,她也像一般人一樣過著自己的大學生活,同樣忙著學業、社團、愛情。現在秀玲參加了二個社團,一個是輔健社,一個是手語社,還是手語社的指導老師呢!

不管是誰,都覺得秀玲是個很獨立的女孩。她的手語通譯員吳秋南說:「秀玲是一個很堅強、能吃苦、肯努力用功、且體貼的孩子。」

林秀玲最大的心願就是英文程度變好,全家人都平安快樂,其他別無所求。誠如海倫凱勒所說,拒絕向內心的敵手屈服,反抗絕望與幻滅,也正是林秀玲終生奮鬥的目標。

父母眼中的驕傲

雖然父母一開始知道秀玲有缺陷時,心情上並無法接受,然而,因為她是第一個孩子,他們很積極地帶她看了很多個醫生,直到確定她是聾啞人後,父母還是沒放棄對秀玲的期望,送她到聾啞學校,希望能藉教育的力量讓她成為正常人。

在父母眼中,林秀玲的確沒讓他們失望。從小就很獨立,小學一年級就自己坐公車回家,在成績方面的表現也一直很優秀,中學時期參加田徑賽、桌球賽,在區運、亞運時都得到不錯的成績。

除了小時候飲食起居方面有比較多照顧外,其他方面,並沒有特別的對待,因為父母希望,她能像正常小孩子一樣長大,而不是被保護過度。

「剛開始,在溝通上有很大的困難,常會引起爭執」父母說,近二年,也許是受到環境的影響,秀玲變很固執,更難了解她的想法。現在,父母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秀玲好好唸書為自己爭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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