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李宛蓉/生命力報導】「請問你跟這位先生一樣,在忠孝東路敦化南路口下車嗎?」一位小姐一上公車就開始訊問身邊的每一位乘客這個問題,因為她正扶著一位盲友走向博愛座。盲友張先生說,盲人外出的確是相當的不方便:「但是社會還是有溫情,我遇到很多好心人。」
張先生今年三十六歲,三年半前因為工作傷害而造成雙眼失明。焊槍的火星灼傷了他的眼角膜,讓他成了一位後天性失明的盲友。剛開始的時候他也相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正值青壯年的他就這麼看不見了。
「回家後的日子比在醫院的日子更難熬。」他說,在醫院時,身邊的每個人都是病人,大家都一樣,但是出院回家後卻讓家人操心煩惱,一方面害怕照顧過頭讓他心裡二度傷害,另一方面又擔心他日後的生活要怎麼過下去:「看不見,幾乎是頓時喪失了基本的生活能力。」
「原本熟悉的家,變得像迷宮一樣。」他說,吃飯上廁所都需要家人從旁協助,自尊心和挫敗感一時湧上頭來,覺得命運捉弄自己,不但給家人添麻煩,整個人已經沒有未來性可言了,脾氣變得暴躁灰暗。「我待在房間裡,足不出戶胡思亂想了大概有將近半年的時間吧。」
直到張先生的表哥介紹他和家人加入教會,強迫他一個星期出門一次並且讓接受別人的關心,藉著宗教的力量釋放了他不平的情緒,才慢慢的重新走入人群。他表示,教會的兄弟姊妹告訴了他「眼盲心不盲」的道理。有些人雖然四肢健全但是,卻整天做著為非作歹的事情,但是他就因為看不到而變的相當敏感而且心思細膩,他說:「我的價值比那些眼不盲卻心盲的人高多了。」張先生的家人也因他的釋懷,不再逃避他雙眼失明的這個話題,一起討論他以後的生涯規劃。
目前張先生在所屬的摩門教教會任職吉他伴奏,雖然雙眼看不見樂譜,但是大學時代就開始玩吉他的張先生說,他不用譜,只要聽過一次主旋律就能開始伴奏。「反正玩音樂陶醉時,也是會閉上眼睛彈的啊。」張先生談到了音樂顯得興致勃勃。
他說,其實從事音樂或藝術工作也不失為盲人朋友的出路,並不是每個盲人都只能去幫人按摩。他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個幸運的盲人,但不是所有盲人都像他一樣能夠自立更生,還有許多人困在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來,而且有些人就算有工作也過得不快樂,「因為他們覺得別人是因為同情,才接納他們,施捨他們一份工作的。」
他說,這個社會也沒有好的制度跟心態來接納盲胞。例如他有一個盲人朋友黃先生,聽說他想要報考國家考試擔任公職,但是高普考卻有一項規定「視力0.2以下者不得報考」,「這不是很過份嗎,盲人難道就不能擔任公職嗎,連考試都不准參加。」張先生一邊按押著優待票公車卡左下角的小圓孔一邊評論著。
相較於殘障朋友得到的社會福利措施,張先生表示,殘障比盲胞來得多而且具體。他以最常見的無障礙空間說,盲人得到的,是不曉得在哪裡就會停止沒有的盲人專用步道磚,而殘障朋友進出銀行或者捷運系統都有無障礙便道和電梯,公車也有為殘障朋友設計的升降系統,但他們總是得靠熱心的路人幫忙攔車、攙扶才上得了公車。
張先生說,失明後他經過一年的時間就開始試著自己出門上教會及購物,「能做到自己上街,是因為我多少還記得這些地方的樣子。」他表示他時常在想,如果對從小就失明的盲友來說,自行出門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如果沒有旁人的幫忙,「只靠輔具上路根本是不夠的。」他說,就他所知台灣的導盲犬只有四隻,而且導盲犬協會並沒有政府的補助,完全無法普及化為盲人服務。
他表示,目前盲友最需要的不是怎麼樣學會認點字,因為對後天失明著的用處並不大,除了培訓他們擁有自己的一技之長外,最重要的就是一個能讓盲友能放心出門的環境,讓他們也能像平常人一樣自由行動,給他們一個「盲人的無障礙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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