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劉瑋婷/台北報導】三分鐘,是一首布袋戲配樂的長度;三十公分,是傳統布袋戲偶的高度。這個三十公分高的戲偶,在台灣歷史上踏著或快或慢的步伐,傳唱的歌曲也已在這片土地上迴盪了上百年。從小村落的酬神慶典,到在電視上奔跑著要買特產的素還真,布袋戲的舞台逐漸現代化,戲偶的設計與高度也早已和過去不同,但在四五六年級生心中,布袋戲對他們而言,不僅僅只是一個傳統藝術,還是生命記憶的標點符號。
那是五、六○年代的童年,父親說:「阮細漢的時陣,攏會圍在柑仔店看電視上的布袋戲!」那時的台灣,物資缺乏,一切正在起步,對布袋戲的狂熱不下時下年輕人對於韓劇、日劇的瘋狂,布袋戲之於人們,是生活的一部分,是人與人之間拉近距離的溝通話題。
「那時候沒有錢買布袋戲偶啊,只能夠用毛巾、不要的碎布綁在手上,假裝自己是演師。」父親一邊說,一邊用手揮舞著動作。那時候的孩子,就用這種簡單的方式學著戲台上戲偶的動作,嘴裡念著「走哪裡去!」台上的戲偶揮舞著大刀,台下的觀眾看得入神,那一刻,戲台並不是隔絕表演者與觀眾,而是一個交會的平台。
台中二十號倉庫的駐村藝術家李俊陽也深受布袋戲吸引,一九九二年開始創作戲偶,戲偶的衣服也都是自己親手縫製,更曾為了「西螺七崁」的故事,親自到雲林考據。他稱自己的戲偶都是純粹的藝術創作,並不屬於哪一個劇團所有,但布袋戲偶對他而言更是一種自我了解的介面,看著周遭的人,將自己的觀感轉化在戲偶身上。從小時候看到布袋戲會感到恐懼,直到喜歡這項藝術,再轉型成為一名創作者,每一個喜愛布袋戲的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去回憶,或是創造自己與布袋戲的回憶。
「其實最希望給觀眾的感受是驚喜、精彩、驚豔。」李俊寬坐在李天祿布袋戲文物館內,緩慢卻肯定地說著亦宛然的堅持。身為李天祿布袋戲文教基金會執行秘書的他,看著爺爺李天祿、父親李傳燦在這項表演藝術中耕耘了一輩子,雖然他並未參與演出,卻仍對布袋戲有著特殊情感,也無法割捨,更堅信這項藝術必須傳承下去。
一九八三年,亦宛然在因緣際會下,受邀到台北縣板橋莒光國小開課,這個開端,成了往後亦宛然在校園中開枝散葉的起點。三芝國小音樂老師周靜怡認為,布袋戲的前場、後場,以及精緻的扮相和動作,都是值得珍惜並發揚光大。周靜怡本身也參與三芝國小學宛然的運作,看著學生在布袋戲上下的功夫,學習的過程也相當辛苦,但這並非只是學習一項表演藝術,還有一種濃厚的使命感,「就因為這份使命感,所以大家才會堅持下去。」
布袋戲另一個令人著迷的地方是配樂與口白,口白的編寫將漢文的押韻與文字藝術表現得淋漓盡致,配樂更是一場布袋戲成功的關鍵。「後場的音樂真的太奧妙了,你以為是固定的,但其實是現場隨著戲碼和鼓佬的指揮做演出。」周靜怡的這段話,說出布袋戲配樂有趣並且極具變化性的特點。
一般民眾都以為,布袋戲的配樂都是固定搭配的,但負責配樂的「後場」一共有四個人,主導整個後場的是負責打鼓的「鼓佬」。每一場戲,前一段的曲目尚未結束,樂師聽著鼓佬的節奏就知道下一首的曲目與節拍要做更動,即使是同一齣戲碼,都可能因為鼓佬的「搭配方式」不同而有所差異。
「要用藝術感動人心。」這是李俊寬在談起爺爺和父親對布袋戲表演方式的堅持時,所下的結論。亦宛然幾次到國外演出,演的戲碼幾乎都是英雄救美,整部戲都沒有對白,但國外的觀眾卻可以直接並且清楚的感受到這一尊尊不到一尺高的「小木偶」所傳遞的情感。
面對時代的轉變,未來的布袋戲在發展上,必須考量觀眾的喜好,以及表演空間與方式的轉換。李俊寬提到,亦宛然因為長年在這項藝術上的耕耘,能夠擁有較豐富的資料,為了讓民眾可以更了解布袋戲,各種資訊的數位化也成為未來的發展重點,必須考量的還有人才的培養、技術的傳承及更充足的發展空間。
一個三十公分高的木偶,一群站在布幕後表演的藝術家,一個代表台灣的藝術,一段只屬於我們的回憶。「戲夢人生」其實不僅僅只是刻畫出李天祿大師的一生,也代表著那一段你我曾經參與過、或只能靠影像紀錄「回溯」的台灣精神,在每一個戲偶的跳躍與轉身之間,布袋戲的美,等待更多人去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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